鉛中毒兒童及家屬
曹娜、曹莉是一對一歲兩個月的雙胞胎姐妹,家住邳州市新三河村。在南京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記者見到她們時,妹妹曹娜還不會走路,也不會說話,姐姐曹莉的智力發育也明顯比同齡的孩子差,孩子的母親告訴記者不久前在北京朝陽醫院檢測的結果,妹妹曹娜每升血液當中鉛含量為493微克,姐姐曹莉為457微克,屬于重度鉛中毒。
患兒母親:曹娜不能走路,發呆,智力不一樣,曹莉能走路,這個不能走路。曹娜肝還有損害了;記者:是誰跟您說肝受損害了?
患兒父親:北京朝陽醫院的專家說的。
村民:曹娜不會站的,如果家長聽了心里一定不好受,那個小孩智力到成年了能達到百分之五六十就不錯了。雙胞胎生的,那一個能站能走了,這一個就不能走,肉眼觀察就明顯比那一個癡呆。她是雙胎,孿生姐妹,應該體質差不多的吧。而且曹娜是在吃奶,她媽媽在北京朝陽醫院查出來每升兩百微克的鉛,經過她的乳液,所以積聚在身體上的高鉛也有一定的關系。
按照衛生部頒布的關于兒童高鉛血癥和鉛中毒分級標準,兒童每升血液中鉛含量,在100到200微克之間為高鉛血癥;200到250微克為輕度鉛中毒;250到450微克為中度鉛中毒;要是超過450微克,就是重度鉛中毒了。村里很多人都自費去了西安的西京醫院、北京的兒童醫院、朝陽醫院檢查,已經檢測出的鉛中毒的兒童有41人,還有65人為高鉛血癥。村里少部分成年人做了檢測,有29人每升血液中鉛含量達220毫克以上,最高達到633毫克。
村民:夜間不明原因的哭泣,特別頑皮,好動,啥都動,大椅子啥的都推翻,感冒不斷,整天的有病,感冒發燒。這些小孩智力明顯都不太好,我那個小孩特明顯,講話反應都顯得比同齡的孩子遲鈍。
據了解,兒童鉛中毒最主要的危害就是會影響孩子的認知和發育,鉛在醫學上被稱為神經毒,一旦和神經細胞相結合,就很難分離,它會影響神經細胞的代謝和大腦思維。而且,鉛中毒引起的智力損害是不可逆轉的。經過治療后,血鉛下降,但智力損害很難有明顯恢復。除了使神經系統受損外,嚴重者可出現鉛中毒腦病,甚至死亡。
重度鉛中毒雙胞胎
為什么新三河村全村那么多人出現鉛中毒現象?村民們都把矛頭都指向了江蘇春興勝科合金有限公司。這家工廠的前身是由江蘇春興集團于20年前創立的,在2006年春興集團和新加坡淡馬錫集團勝科環境管理公司合資并擴大規模,號稱"亞洲最大的廢鉛電池資源綜合利用航空母艦".記者來到新三河村,在距離村民住宅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春興勝科的廠房,在距離廠房最近的一排民宅中,記者找到了雙胞胎姐妹曹娜、曹莉的家。村民們提起企業排污的事,都顯得很氣憤。
村民:煙特別大,我們的井打到40米都不敢吃。
記者:咱們現在主要是吃什么水?
村民:我們沒有自來水,還是吃井水,知道含鉛還得吃。
村民向記者反映,企業生產期間不管是白天還是夜里,只要是在下風向,村民們不敢開門窗,也不敢讓小孩在外面玩耍,刺鼻的氣味實在讓人難以接受。趕上下雪的天氣,如果頭天晚上停雪,第二天早上一開門,會發現積雪的表層覆蓋著一層黑黝黝的灰塵。村民們提供的錄像資料也顯示,合金廠上空黑煙翻滾,鍋爐房里霧氣蒸騰。
江蘇春興合金(集團)有限公司是國內最大的鉛再生企業,主要從事廢鉛酸電池等含鉛廢料研究開發和綜合利用,連續多年位居邳州市私個企業納稅第一大戶,也是邳州市和徐州市人民政府重點引進和扶持的企業。像這樣一家企業,它的各項環保標準是否達標呢?記者幾經努力,終于見到邳州市環保局一位姓張的副局長,但當記者一問起新三河村村民鉛中毒的事情,張局長不作任何回答,立刻轉身離開。從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梁化政那里,記者得到了這樣的信息:
記者:這個企業進駐之前沒有做過環評嗎?
梁化政:有啊,每年都做啊,村民不相信啊。
記者:以前每年都沒有問題?
梁化政:是啊。
記者:那以前每年都沒有問題,今年應該也沒有問題吧?
梁化政:是!但是我們還得做,群眾要求不是嗎?像這種企業,屬于環境重點檢測企業,它每年不僅檢測,而且分兩種,一種是常規檢測,一種是就是打招呼的,因為需要進廠,進車間,他必須打招呼;另外一種就是非常規的,不打招呼,就在企業的周邊,土壤、水、大氣,抽檢。
記者:企業跟村子隔得多近?
梁化政:1000米,它這個企業建在那里的時候就是一片田野,后來這20年間,陸續有村民進入,人口繁衍嘛,那個地方又靠近城區。
記者:宅基地批復不是有統一的規劃嗎?這個區域完全不能蓋房子的。
梁化政:說不清了,現在已經有些村民離那里只有500米了。
村民的房子和工廠圍墻的距離不到一百米
以記者在現場看到的情況,企業的廠房與村民的住房的距離不到一百米,并不是梁化政所說的五百米。村民們也了解到,國家環保部門對鉛鋅企業離居民環保距離有明確規定,至少要相距600米。在村民們看來,合金公司無疑是鉛污染的罪魁禍首。梁化政先有廠村民隨后遷徙而來的說法,也和村民們的說法截然不同。
記者:咱們是一直都住在這里嗎?
村民:住了幾百年了。
記者:是先有廠還是……?
村民:先有村!后有廠!
記者:好像說哪一年它還擴建來著?
村民:去年!
記者:擴建的時候是向村子的這個方向擴建的?
村民:對,往北來的,越來越近了。
春興集團副總裁馬永剛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,企業采用的是最先進的廢鉛提煉和回收技術,實行無煙化生產,不存在污染。同時還出示了徐州市環保局對春興合金集團公司"年產10萬噸無污染再生鉛技改擴建項目"竣工環保驗收意見,這份2007年3月18日出具的《意見》顯示,該項目"符合環境保護驗收合格條件,原則同意通過驗收".另外兩份由邳州市環境檢測站出具的《監測報告》也顯示各項指標的評價是"合格".但很多村民并不認可這樣的檢測報告,因為他們經常發現半夜廠里的煙囪偷偷開始冒煙,并散發出難聞的氣味:
村民:這個污染連我們的糧食都沒法吃了。
記者:糧食都沒法吃?
村民:沒法吃,青菜都賣了。為什么呢?白天它還可以,夜里超過兩點,它就往外放煙,那煙鋪天蓋地的。我本身就是在廠里干活的,嘴捂上都沒有用。
記者:一兩點放煙?為什么那么晚放?
村民:白天放人不是都知道了嗎?它就夜里放。
被打傷的家長
據了解,目前,江蘇省環保部門正在對該企業做全面的環境評估,結果公布,一切都將水落石出。
村民兩次赴京治病遭毆打,當地醫院血鉛檢測與北京、西安各醫院結果大相徑庭,究竟誰在左右血鉛鑒定結果?為何有人阻止村民看?矛盾如何愈演愈烈?新聞縱橫正在播出,敬請收聽。
在血鉛超標的問題被發現后,企業曾派人帶村里7個小孩去徐州市第三人民醫院檢查,結果沒有超標。但村民隨后帶孩子去了西安西京醫院、北京兒童醫院和北京朝陽醫院,結果都顯示超標,有的甚至是嚴重超標。為此記者也采訪了徐州第三人民醫院中毒科的一位醫務人員,她表示部分孩子的化驗單是出自她的手,但化驗過程頗為蹊蹺。
醫務人員:你這人都沒到,我都沒見到人!
記者:那怎么檢查的呢?
醫務人員:那我就不知道了。當時有個人過來說要幾張化驗單,說去統一抽血,統一送過來。應該是我們給你抽血,再給你弄。你把血帶來了,這個血在送的中間有沒有污染了,這個我們就不好說了。
記者:是有一個人帶著血樣去的,是嗎?
醫務人員:對。
春興勝科合金有限公司正門
出了這樣的事情,當地醫院不再被村民們所信任,也使村民、企業之間的矛盾開始升級。此后,邳州市疾控中心和江蘇省疾控中心組織了三次檢查,但新三河村的很多村民都沒有去參加檢測,他們更傾向去北京、西安的大醫院去做檢測。 12月初,村民第一次自費帶孩子去北京看病,他們所住的地下室被邳州市運河鎮的工作人員把住出口不能出去,村民無奈之下被帶回了邳州;氐节莺,由于孩子得不到醫治,部分村民再次自費帶著孩子去了北京朝陽醫院,12月13日午夜12點多,村民在北京落腳的地下旅館的門突然被踢開,運河鎮紀檢書記李兵帶著人沖了進來。
村民:我住在藍天旅館的地下室;記者:有多少人住在里面?
村民:有十六個大人,十一個小孩。我就聽到外面有動靜,從走廊就聽到有人說:一間屋一間屋的搜!把他們全部都帶走!接著就聽見有人踹門的聲音。我就趕緊在里面穿衣服。我就聽見外面有個女的聲音,就是我們同去的說:打我干啥?!她是住在對面房里的。等我出來的時候,就發現叫周建勇的已經躺在走廊里了。
當場,村民周建強被打暈在地,孩子婦女哭聲一片,隨后所有人被一輛大客車帶回邳州。在村民的不斷申訴下,21個中毒嚴重的兒童被安排到南京的醫院住院治療,村民們的激憤情緒才得到緩解。但隨后關于廠子即將恢復生產的消息,又使村民陷入深深的憂慮。
路人:28號要點火(恢復生產)。
記者:您是在這邊工作嗎?
路人:我是這里的老百姓。
記者:您怎么知道28號要點火?
路人:廠里有人說的,我昨天晚上聽廠里人說的。
目前村民們最為關心的是能否切斷污染源,村民們表示,要么村民搬走,要么合金廠搬走,兩者只能留其一。中國之聲將繼續關注事件進展,為您帶來最新報道,敬請關注。